Note
有FFXIV6.2炼净之狱的角色登场,并提到拉哈布雷亚的真名。
时代背景为文艺复兴时期,人物性格会因时代氛围有所偏移。
若顺带查一查文中出现植物的花语,会有些有趣的小发现。
Summary
著名学者拉哈布雷亚前去向身为弟子亦为情人的雅典娜求婚。
一名体格魁梧而容貌丑陋的男子正站在某座宅邸门前,用做工粗笨的短鼻鞋底焦急地碾着石板路。他拉响了那根长长垂下的门铃,让清脆的响声在屋内回荡,等待半晌,又扬起脖颈,视线从每一扇窗叶间扫过,仿佛在寻找某人的身影。
良久,他深深叹息一声,将那顶覆在如火红发上的帽子摘下,压在胸前。
他忽而怀疑起来,自己摆弄这点生不相干的虚荣是否实在不妥——若是如同所罗门一般盛装,以诱惑示巴女王,或者像大卫那般打扮去勾引拔示巴,那才说得上有几分胜算?但若因此反招来她的讥嘲,又该是多么可耻。思及此,他竟觉得自己仿佛被剥光了衣服,赤裸地立在世人面前,不由得羞愧难当。
不顾他此刻心绪如何,外头的天气却是晴空无垠,浮云如羽。他几乎祈望此刻暴雨与雷鸣能突然降临,好让他顺水推舟,以“风雨大作”为借口,不经允许便冲进这户独居女子的家门。哪怕这无疑是令人难以忍受的莽撞与失礼,也比如此的煎熬等待要容易许多。于是他强压住心口的躁动,竭力挤出仅足令石缝间苔藓勉强生长的那一点干涸的耐心,像拧着一块脱水海绵。
虽无十足把握,但若今日之事能圆满了解,此后便无需再求她应允才能踏入这道门扉。
“请进。”
宛若永恒般漫长的等待后,楼上终于传来声音。那声音如同钟乐叫人心醉,令他的灵魂也仿佛为之晕眩涤荡。
于是男子换手握紧那条沉甸甸的银链,另一只手的指节蹭过一楼外墙上粗糙的凿痕,摸索着走进屋内。空气中满是花叶、草药与古籍的芬芳,夹杂着几缕她水仙般的清冽体香。若非指节的摩擦让黝黑的皮肤泛起白痕,阵阵刺痛感提醒他尚在人世,他几乎要被这香气彻底淹没,直至窒息。
但他知道自己此行仍有必须完成之事。即便寄生在这些气息之上的尘螨、蚜虫与蠹虫扑面而来将他啃噬,阁楼上的灰尘与霉味在肺叶里起舞,也同样无法阻止。
治理A共和国的十四人委员会尊称举国最伟大的学者为“拉哈布雷亚”,并让其位列之间。当代的拉哈布雷亚是位本名赫淮斯托斯的男子,深耕雕塑、发明、建筑、工艺、哲学、天文学与解剖学等多重领域,且颇有建树。这也使得无数大学对他渴求延揽,甚至争相开出高达两千杜卡特的惊人年薪。
但赫淮斯托斯却拒绝了成为一名教授,也未曾开始那人人称羡、四处漂泊的讲学生涯,而是固执地选择在宽敞而寂寥的乡间祖宅度过余生。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政府亲自出马,意欲邀请他出任地方大学校长,赫淮斯托斯才终于将居所托付他人,搬来这里。无人确知缘由,但或许是那所沿河而建、以希腊语“阿尼德罗(*意为‘无水之地’)”为名的学院激起了他的兴味也未可知。
可即便到了这里,他仍更钟情于栖身郊野而非恶臭庸俗的市井。赫淮斯托斯相当厌恶喧嚣,平日里除了讲课,便在别墅一角改造出的铁匠铺中挥舞锤头,敲击铁砧。经他亲手锻造的手工艺品无不精美,只是他本人,虽非残疾,却如同其名所源的神祇一般丑陋。而比这更糟的,则是他心性里兼具了铁匠的木讷与学者的乖僻。
当时的城中男子往往在承袭家产之际成婚,年龄多在三十至四十岁间。赫淮斯托斯虽无大宗家产可继承,却自有殷实财力,年纪亦合适。然而因他性情古怪,相貌欠佳,终是难觅佳偶。
但这并未使他消沉,反倒为自己在学术上声名日盛而深感满足。某位同侪曾援引数世纪前某学者言论,戏称他“女色萦于前而智不昏,此君实乃其人”。赫淮斯托斯同样深信,女人绝无可能介入他的生活。
因此他断然无法想象,竟会是一个娼妓,将他整个人生翻了个底朝天。
女子名为雅典娜。这位与智慧之神同名的女性与赫淮斯托斯一样从异乡迁居至此,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外邦人。与他的境遇相同,亦有无数人渴望将她据为己有,狂热地叫嚣着愿出更高的价钱。有人称她为名妓(cortigiana),另一些人则更心怀崇敬,更优雅地将她比作古希腊海泰拉的转世,高尚的交际花(hetaira)。
雅典娜本是邻国贵族的千金,自幼颇具灵性,聪慧过人,通晓绘画雕塑等诸般艺事,更擅长操弄外语,八岁时已能流利背诵拉丁语与希腊语诗篇。然而那是个将无知与顺从奉为女性美德的年代,一旦她循规蹈矩步入婚姻,毕生淬炼的才华与成就将注定沦为熊耍把戏般的观赏品,惨遭肆意剥削与侵占。不止如此,她珠玉般的喉舌也将被无情割断,自此落入噤声刎颈的沉默,永绝后患。
因而,她拒绝婚姻,不愿落到如同芬芳的薄荷少女曼忒一般,被震怒的珀耳塞福涅踩在脚下撕成碎片的下场,也亟欲逃避被陌生妇人践踏至死的命运。
于是人们转而劝诫她成为修女。但雅典娜同样无意皈依基督或耶和华,只因她认定世人所谓造物主之能实在贫乏。若其当真伟大,就理应如密教所述的莉莉丝传说,自始便将亚当夏娃并生于平等同一的泥土之中。
既不愿嫁、又不信神,女人的最后归宿,便只剩下一种。
雅典娜选择成为娼妓。
那并非堕落,反而令她将血缘绑缚的亲属连根拔起,从人生中一扫而空。自此,一条相对广阔的选择之路在她面前徐徐展开。她亲手挑拣的客人无一不是些学识渊博的学者、贵族乃至神职人员。每当她与这些人进行交易时,竟似她支付了缠头,利用自己的时间与肉体,反令客人出卖藏在裤裆里的隐秘知识——毕竟,与庸众的认知相左,这些人用来思考问题的头脑本就寄居在双腿之间。
客人们对此既轻蔑又不甘。他们厌恶她颅骨内真正卓越的大脑,也畏惧她那颗脱离他们掌控、不受情欲束缚的心。但雅典娜自有妙法,总能令这些辱骂她“不自量力的骚货”的男人为她极尽痴狂,夜夜无梦。
严格来说,拉哈布雷亚也不过是被围困于那张蛛网挂毯上的蝴蝶之一,唯一的差异在于他从不曾贬损或侮辱过雅典娜。如同抹大拉的玛丽亚求教于圣贤那般,当她亲往拜谒这位名师时,那伟大的学者对于她从事何种营生全然不感兴趣,只是看见她的热忱,推重她的智性,欣然收她为徒。
自那刻起,她便剪去鬓边的长发,将那束垂落耳畔的丰盈麦穗发辫谦卑地掬起,按原样亲手献给他,发誓永怀无穷的亲爱与敬仰。她甚至利用攒下的金子在城市边缘另起炉灶,建成一座帕拉佐并迁居其中,只期离他更近一步。
拉哈布雷亚的睿智叫她深深着迷,但这狂热更似饥渴,而非情爱。二人在那无水之地的学府中彼此视对方的知识才华为涌出的泉眼,不住贪汲。尤其是雅典娜,恨不得从拉哈布雷亚身上榨取每一滴智慧,同时悄然发觉:那束总是停驻于她手腕与足背上的羞赧目光,并非无意。而当导师的眼神若即若离地转开时,视线的残影便会化作滚烫的烙铁,印在他心间。那目光的余烬,也足以在漫长的夜里,将这位肩背宽阔、举止得体的男人折磨得辗转难眠。
于是她顺从地装作懵懂无知,直到有一天——
她揭开帷幕,使他看到一切。
他们间仅发生过两次肉体关系——两次,与那些热衷于嚼舌根、议论高洁学者与娼妓关系的人所预想的风流逸事相去甚远,相比起那些浪漫派所期待的师生间的柏拉图之爱,又显得过于逾矩。但对他们而言,这恰巧是最适当的次数。
第一次在赫淮斯托斯的铁匠铺,第二次在雅典娜的卧房。原本那两处地方,他们向来只会独自停留,为的是放下一切,进行灵魂的彻底独处。但当一同步入那无比私密的空间时,他们便会轻柔地摩挲、亲吻彼此最隐秘的所在,如金块溶于王水般融为一体。当赫淮斯托斯那与他睿智形象反差极大的粗大性器插入雅典娜的阴户时,实则两人早已通过无数对话建立过远胜肉体的交融。城中政局、前沿科学、与流俗无关的美之本质、剥去皮囊、刨出内脂后的人体真相……当拉哈布雷亚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阳具送入雅典娜体内,她便分泌出如滑膏般的体液,敞开通道,让他的深入更加顺遂。随后她又像孩童揉捏陶土那样,用那柔软的壁面挑弄摩挲他欲望的顶端,将精粹榨取而出。雅典娜贪婪地攫取着如亿万颗闪耀星辰般倾泻而出的智慧精虫,一颗也不愿放走,竭力将之与自己的碎片结合。于是,拉哈布雷亚那微小的碎片便主动伸展,从外向内叩击雅典娜的薄薄的卵壳,再与透亮如日光的卵白混为一体。如此,二人献出各自半身交融而成的完整生命,便在雅典娜体内以骇人的速度疯狂生长——仿佛孕育着某种奇异而崭新的奇迹,催促着第三者的诞生。但此刻赫淮斯托斯意识到,单凭这些他已再难满足,某种饕餮般的欲望炙烤着他的灵魂,令他体验到一生从未有过的饥渴与痛楚。最初,他还向上主呼号求救,最终索性濒死般嘶吼着异教女神的名讳。
他开始渴望她真正成为慰藉自己肉体的甘露,成为盛纳自己种子的丰饶之地,想要将她据为己有、牢牢束缚、彻底掌控。眼看着庸碌之辈卖弄不成气候的杂学,在徒有其表的炫耀中向雅典娜献媚,他便无法忍受,唯恐那些眼眸澄澈、笑容灿烂、如阿波罗般俊美的青年们会将心爱的女人从自己身边夺去。雅典娜曾拿亚里士多德与菲利丝打趣,说难道他也想沦为世人笑柄?而对赫淮斯托斯来说,那几乎堪称福分——毕竟有传言说,正是菲利斯诞下了尼各马可(*多半是后世杜撰的野史)。
赫菲斯托斯匆匆踏上二楼,一边奉上祈祷,请求诸神不要让自己撞见雅典娜的情人或访客。这事本就古怪:明知道她另有所爱,却仍提着求婚之意前来,连他自己都惊诧于理智的沦陷。若非担忧被人捷足先登,何至于此?这念头搅得他平素明澈的思考一片浑浊,若真照心底暗影行事,面对情敌他恨不得发现一个便掐死一个。然而,所幸或不幸,那儿一个人也没有,连雅典娜也不知所踪,只剩他粗重的喘息在回廊震荡。
——她究竟在哪?
在那些如阿耳戈斯无数只眼睛般咕噜噜俯视着他的某扇窗后,他分明瞥见了她游弋的身影。虽说这谚语并不怎么浪漫,但浮现在求婚者脑中,其含义却再明显不过——雅典娜如今正可谓是“瓮中之鳖”。他环视着四周的葳蕤花木,据说有些娼妓会培植曼德拉草与颠茄用来调制春药,此处所见植物中稍显实用的也只不过欧芹、酸浆、红花之属。这竟令他莫名安心:若雅典娜真打算熬制魔药,他恐怕会妒火焚心、难以自持,毕竟那邪门手段的目标也绝不会是自己——魅惑他这样深陷情网的人,犹如把浸透水的海绵重新丢回大海,何其多余?
总之,赫淮斯托斯手中握着那条在铁匠铺中融毁的杯子所重新熔铸成的银色手链,开始寻找雅典娜,打算亲自把它戴在那截雪白纤细的皓腕上。正当他像是紧盯窗外飞鸟而磕响牙关的猫一样,无意识地在掌间将链子拨弄得叮当作响时,她终于出现在了视线中。雅典娜紧挨着一只远看空无一物的花盆,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土壤——不,凝视着那土里某样东西。赫淮斯托斯连轻咳一声引起她注意的念头都顾不上,便着了魔般屏息向她走去。他迫切地渴望知晓她在看什么,那映在她视网膜之上、脑海中盘旋的意象最终预示着什么。
可即使走到如此近的距离,明知她必定已察觉自己的存在,雅典娜仍旧没有反应,只是凝视着花盆中那株破土而出的小嫩芽,一言不发。二人视线低垂,如同夫妇一起端详着妻子孕中隆起的腹部一般,直到雅典娜率先抬起眼眸,望向对方。
“拉哈布雷亚。”
她不再多说什么,而智者已然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赫淮斯托斯紧闭双唇良久,终于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短促而悲恸的呜咽。他咬牙切齿,深深蹙眉,拳头抵着下颌在室内踱步,一边喃喃自语。时而“哈!”地放声干笑,时而又把头往墙上撞。近乎混乱的神经令他喘不过气,猛地推开窗扉,呼哧呼哧地大口吞吐空气。街上的行人向他投来无比惊讶的目光,无不骇然,他却早已顾不得什么体面——喜悦几乎将他填满。雅典娜依旧在一旁平静地站着,望着他匍匐地爬行到自己脚边,像个卑贱的奴隶般亲吻她的缎鞋。
他确信她腹中的胎儿是自己的血脉。她将诞下的生命源于他而非他人,这就像水向低处流、昼夜轮转一般,是毫无疑问的真理。这甚至有确凿的旁证:就他所知,雅典娜已有一段时日未与其他男人共处。若她确实听从了他当初的劝诫——不必为了莽撞的求知,出卖自己真正的珍贵之物,那她便不会再去接客。这番话表面是知己出于惋惜的忠告,实则不过是他嫉妒的伪饰。在他心中,自雅典娜初次登门求教开始便从属于他,又岂容他人染指?因此,他一有机会便暗自注视她。她除节庆日外向来深居简出,一旦外出便很快传开消息,监视她简直易如反掌。更有甚者,就在与此地一墙之隔的那间卧房之中,他曾成功地把种子播撒入雅典娜体内。若第一回只是尝试,第二次便是真正“成功”的一次。两次,足以让男人在女人体内扎根。
数月后,雅典娜将诞下一名红发或黑肤的婴孩。虽无任何典籍或碑文记载这则预言,但他自知如此。毕竟,站在眼前的天使,不正是为传达神谕而来吗?然而他真正想听见的,并非天使的沉默,于是开口问道:
“是我的孩子吗?”
雅典娜以洞穿一切的目光静静俯视着他,随即含笑伸出那温热如泉水的手,轻柔地抚平他凌乱的红发,缓缓开口:
“——我希望是。”
他明知自己越是表现聪慧,雅典娜越会喜欢,此刻却仍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世上最愚蠢的话:
“不论是谁的骨肉,都让我做他的父亲吧。”
赫淮斯托斯一把搂住她的双腿,将面颊埋进她双膝间啜泣,感受那层轻薄的棉质家居服被自己的泪水一点点浸湿。雅典娜抬起手臂轻轻推开了这位忠贞的情人,内心暗自嗤笑。这男人的蠢态,简直像被从母亲怀里扯开的傻孩子一样滑稽。她将拇指插入赫淮斯托斯粗壮的臂弯与自己的裙裾间的空隙,再次将他推开,随即在他面前跪坐下来,温柔地抚摸着他那仿佛紧握着性命之绳的手。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拳头,在她的抚触之下如同春日里厚重的冰层,渐次碎裂消融。伴着清脆的叮当轻响,银链滑过男人的大腿落在地上,被雅典娜俯身拾起,绕上自己的手腕。那曾有望成为铭刻隽永箴言的银杯早已在情欲的炽热中熔毁变形,熔铸成货真价实的镣铐——一只代替婚戒的枷锁。赫淮斯托斯痴痴凝望着主动接受他束缚,将自己献作俘虏的雅典娜,眼神迷离而明亮。他用双手捧住那只腕子,声音里带着陶醉的颤抖:
“请与我成婚吧,雅典娜。”
女子以微微颔首作答。刹那间,赫菲斯托斯想象中那痛彻心扉的失恋之苦如同雪白的灰烬般消散无踪。雅典娜牵着他的手,引导他覆上自己尚未显怀的小腹。倘若此刻有人瞧见这一幕,定不会去深究他们究竟是谁、各自怀着何等不堪的欲望,只会认为自己正在目睹一段绝美爱恋的结出果实的瞬间。